日本防卫厅“鼹鼠”之谜

11月27日，即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耶夫抵达日本访问的前一天，日本正式开始审理20年来最轰动的间谍案。被控的日本海上自卫队军官荻崎繁博在法庭上承认，他向俄罗斯驻日本武官出售了国防机密。

9月7日傍晚，日本东京都港区，日本海上自卫队军官荻崎繁博走进一家热闹非凡的餐馆，径直向一名已等候多时的俄罗斯中年男子走去。两人一见面显得相当亲热，像是老朋友。随后两人叫菜，边吃边聊。即将分别时，两人趁他人不注意，交换了手袋。手袋里装着荻崎最近搜集的日本自卫队的秘密情报。就在这时，日本警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从俄罗斯男子手中一把夺过手袋，人赃俱在，荻崎繁博和那名俄罗斯男子当场被捉。

经过日本警方调查，那名俄罗斯男子名叫鲍卡滕克夫，是俄罗斯驻日本使馆的海军武官。由于他受外交豁免权的保护，所以日本警方当即让鲍卡滕克夫走人，而把荻崎繁博带回警察局。

荻崎繁博今年38岁，官至三佐，相当于少校。他早年毕业于日本防卫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先后在多艘日本驱逐舰上服过役。荻崎的俄语说得相当流利，与俄罗斯人交流没有任何障碍，所以很受日本防卫厅器重，后来正式把他调入防卫厅文件资料部门，希望他发挥自己的长处。在防卫厅工作几年后，荻崎的研究重点转向前苏联和俄罗斯的海上战略，先后发表了《科尔希可夫与苏联海军》、《苏联、俄罗斯海军战略与海洋原则的变迁》等论文，一时声誉鹊起，被军事评论界称为“俄罗斯海军问题专家”。

1998年，荻崎以优异成绩考取防卫厅“国家防御研究所”的研究生班。此后，他边学习，边研究，给人的印象是踏实、进取。他充分利用这里的有利条件，对俄语又进行了强化训练，还学习了搜集情报等专门知识。学习期满后，荻崎于今年3月被分派到防卫研究所，承担起俄罗斯和前东欧的情报研究工作，很受周围人士的器重。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位在事业上取得非凡成绩的年轻军官，竟然是一个在海上自卫队隐藏了10年的间谍！

日本防卫厅是在去年底才开始怀疑内部出现间谍的，因为情报部门经过对俄罗斯在远东的军事动向的分析，认为俄罗斯对日本自卫队，特别是海上自卫队与美国海军进行演习的很多绝密行动竟然了如指掌，如果在防卫厅里没有内线，俄罗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日本警方配合防卫厅展开调查，最后盯上了荻崎繁博。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日本防卫厅发现，早在10年前，荻崎便开始秘密搜集一些很有价值的资料，并与俄罗斯方面建立了联系，只不过，当时他接触的核心机密并不多，所以，他的行动并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

去年9月，荻崎在神奈川举行的日本自卫队与外军交流联谊会上结识了维科特·鲍卡滕克夫，很快就被他拉下了水。鲍卡滕克夫现年44岁，日语说得非常流利，于1997年被派驻东京，一直住在东京都港区的外交公寓内。而此时的荻崎已经不是10年前的那个愣头小伙子，而是日本自卫队有名的俄罗斯问题专家，他完全有资格接触到许多核心资料。

从1999年9月至2000年3月，荻崎与鲍卡滕克夫频频会面，东京一些俱乐部、酒吧、饭馆都留下了他们窃窃私语的身影。据日本防卫厅掌握的情况，2人见面的次数不下10次，荻崎每一次都让鲍卡滕克夫满载而归。日本自卫队的发展规划、日本与美国海军举行联合演习的设想，以及西太平洋地区重要国家的军事动态等极有价值的情报，都通过荻崎的手流入俄罗斯驻日本使馆。

一件件血淋淋的泄密案让日本防卫厅高层心惊肉跳。事不宜迟，防卫厅高层立即决断：把荻崎捉拿归案。于是，9月7日傍晚的一幕出现了。随后，日本警方对荻崎的家进行了搜查，结果搜出800多份资料，其中含有只能在自卫队和防卫厅内部传阅的秘密资料，甚至还有一些与美国海军在远东地区的行动有关的文件。一场最近20年来日本最为轰动的间谍案就这样侦破了。

消息传出后，俄罗斯方面除了矢口否认外，并没有采用其他抗议行动。由于俄罗斯国防部长很快就将访问日本，就一些两国共同关注的问题交换意见，为了不给此次访问蒙上阴影，除某些日本媒体对这起间谍案一再炒作外，日本政府和防卫厅都相对低调。

自卫队遭遇尴尬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日本方面于10月底宣布，荻崎繁博涉嫌泄露军事情报给俄罗斯驻日海军武官一案大致水落石出，嫌疑犯荻崎已遭到起诉，正在等待法院判决。这起间谍案充分暴露了日本自卫队松散的管理体制，防卫厅于10月27日宣布对52名与此案有关的各级官员的处理决定。根据防卫厅公布的处分名单，防卫厅事务次官佐藤谦及海上自卫队幕僚长藤田幸生、及现任舞鹤地方总监（前海上自卫队幕僚调查部长）3人被减薪1／10、另外3名前海上自卫队幕僚调查课长则被减薪1／30、防卫局长首藤新悟等7名官员记警告一次。此外，未尽到监督之责、放任荻崎自由复印机密资料的38名军官，则依照自卫队内规，分别接受申诫及警告等处分。日本自卫队训令规定，各项资料依重要度分为“机密”、“极秘”、“秘”3个等级，并以不同的方式保管。

防卫厅发布处分名单的同时，还公布了此案的调查报告书，调查结果显示，通过荻崎泄露给俄罗斯的资料包括列为“秘”级的海上自卫队干校300页教科书《战术概说》、海上自卫队内部委员会的78页资料《海上自卫队未来的发展方向》、被列为“极秘”的中国、俄罗斯海上战力分析的42份文件、以及列为“秘”级的潜艇、部队行动时间等130份重要文件。

11月27日，日本正式开庭审理此案，荻崎对自己的间谍行为供认不讳。然而，仍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按荻崎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向鲍卡提供情报，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俄罗斯问题专家，二是他的儿子患了绝症，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医院仍一个劲地催着还帐，他东借西借都借不到钱，最后没有办法，才想起出卖情报。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荻崎已经被日本学术界公认为俄罗斯问题专家，他为何还要铤而走险，非要向俄罗斯人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且，无论是日本警方的调查，还是荻崎自己的供述，荻崎靠出卖情报获得的好处并不多，前前后后加到一起也还不过几十万日元，在间谍界来说，这个数字充其量只够他们打打牙祭，荻崎会为了这么点钱而出卖自卫队的核心情报？

荻崎的认罪态度倒是挺好。他在法庭上诚恳地说：“由于自己怎么的动机，向俄罗斯驻日武官出卖了国家机密，导致我们国家处于危险的安全状态，对此我表示道歉。”他承认，自去年9月份以来，他与俄驻日海军武官鲍卡滕克夫接触了好多次，每一次接触，都是由鲍卡滕克夫掏钱请他吃饭，并且还给他钱。他则向对方提供防卫研究所禁止外传的内部资料复印件和剪报。

按说性质如此严重的间谍案，当事人理应被判重刑。但按照现行的自卫队法，荻崎最多需要在监狱里蹲1年或处以3万日元的罚款。这样轻的处罚，按美国和俄罗斯的量刑标准来看，简直是笑话。日本防卫厅也意识到日本法律在间谍罪上的漏洞，已经考虑修改自卫队法，以强化对泄露国家机密者的惩罚措施。日本防卫厅表示，将参照这一法律修改自卫队法。但也有法律专家指出，日本立法程序相当复杂，修改法律同样复杂，自卫队法能否像防卫厅所说的那样在近期修改，令人怀疑。

与此同时，防卫厅还初步决定成立专门确认文书管理的情报保全委员会，并统合负责情报收集的调查队与搜查犯罪的警务队为长官直辖部队。